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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雪中春信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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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雪中春信8

些許潮濕的風帽籠下來。

紗隨著風飄揚一二, 又跟著細微的雨絲垂下。那紗帷擦過緹嬰的臉,輕軟的觸覺,與江雪禾為她系長帶時輕輕擦過她下巴的手指上的繭, 一同到來。

緹嬰被激得顫了一下。

江雪禾微俯身, 問:“怎麽了?冷?”

緹嬰目不轉睛地仰望他。

濕發貼頰,練了一半的避水訣停了, 風帽擋了雨,她在一片霧濛濛看著江雪禾,倏忽覺得他就像是此時山間煙雨彌漫後的那一重霧。

她忍不住看他。

她已經很長時間想不起他了,很長時間不理會他了。但是他從山路煙雨中蜿蜒而上,她看到他, 就心口亂作一團。

那是一種有些酸、有些悵、有些喜、有些怨的感覺。

那是一種讓緹嬰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看他的奇怪感覺。

她因那種感覺而心慌,恐懼, 迷惘……

她心中還有一些尖銳的怨恨:為什麽他要好久不出現,又在自己忘了他的時候再出現?

緹嬰不懂這一切。

有短暫一段時間, 沈默是有些暧、昧的。

緹嬰和江雪禾都沒有動, 沒有說話。

到底是江雪禾先打破了那種奇怪氛圍,他俯身更靠近她,聲音帶一抹討好的哄意:“小嬰……”

小嬰一哆嗦。

緹嬰慌慌張張, 往後退。

她六神無主, 不知道怎麽面對江雪禾。她抓住南鳶的手,說話很亂:“我、我要學避水訣……對,避水訣!”

江雪禾遞出的手停在半空中。

他眼睜睜看著緹嬰逃命一般, 拉著南鳶跑開。

兩個少女身形被雨簾吞沒,南鳶回頭“看”了一眼, 緹嬰一次也沒回頭。

她纖細嬌小,在山林間跑得飛快, 烏發與風帽纏在一起,混入雨中,輕盈若小仙子。

江雪禾立在原地,靜靜看著。

--

無論他試多少次。

他都能試出她的一腔“無情”。

那種天然的、沒有善惡的無情,過於純粹,也過於讓他心寒。

可是江雪禾又垂下眼,淡淡想:又能如何呢?

到底是他的小師妹。

她年紀小。

他要讓著她。

--

緹嬰夜裏,又在屋中修煉自己的劍訣。

她本是要去院子裏練的。

但是白鹿野說,她根本沒弄清楚,不如等明白了再上手。

二師兄今夜少有的強硬,而緹嬰心中七上八下,總在走神。她跟二師兄倔了幾句,在院中練了半天,發現自己確實使不出來,她便紅著眼圈回屋去了。

白鹿野本來被她的倔脾氣弄得有些生氣,但一見她要哭不哭的,便心軟下來。

而他小師妹隔著一道門,還抽抽搭搭:“我不要你送的夜宵,我吃不下。而且我沖你發火,你肯定不開心。我對不起你,嗚嗚嗚……”

白鹿野忍笑:“我沒有不開心啊……”

但是緹嬰不肯再開門了。

白鹿野又笑又嘆又無奈。

江雪禾便是在這種情況下,到來的。

白鹿野給他傳了信件,江雪禾忙過之後,便前來看情況。

白鹿野感動師兄的靠譜,反省自己的小人心。

他和江雪禾說緹嬰最近的修行,說那黎步故意刺激緹嬰……

江雪禾冷靜:“我不能去和黎步說。我越說,黎步只會越和我反著來。”

白鹿野挑眉:“嗯?”

此時除了玉京門的高層,尋常人是不知道雙夜少年的身份的。江雪禾沒有告訴白鹿野,緹嬰也覺得這件事不重要,白鹿野到現在都不知道江雪禾和黎步的舊日關系。

但是白鹿野知道黎步的叛逆與難纏。

白鹿野嬉笑:“看起來,師兄只能勸小嬰,讓她修煉放慢些,不要與黎步較勁。”

江雪禾:“嗯。”

白鹿野瞥他一眼。

白鹿野踟躕一下,問:“師兄今夜就是為此事來的?”

江雪禾:“之前忙一些俗務,回山後才看到你給的消息。我可以試著勸勸緹嬰。”

白鹿野繼續猶豫。

江雪禾從不缺耐心,便只安靜等著。

白鹿野半晌看不穿他,便笑著讓身:“那師兄,便進去看小嬰吧?”

江雪禾卻沒動。

江雪禾問:“你知道小嬰幼時的經歷嗎?”

白鹿野一怔:“嗯?師兄指什麽?”

江雪禾斟酌著:“……她像個孩子,對人情,過於封閉內心。”

他微蹙眉:“便是長在鄉野間,這也有些過了。你與師父,從未教她一些嗎?”

白鹿野沈默片刻。

他無所謂地笑了笑:“如果擁有一些本就沒有良心的相識故人,如果從小就被獻祭卻沒人感激,並且因為她的強大而畏懼,那麽,她遠離人心,自我保護,也是正常的吧?”

江雪禾;“你是說……”

白鹿野打哈哈,快速道:“沒什麽,師兄你不用知道。其實要不是我當時在師父身邊,師父也不會讓我知道小嬰以前的事的。

“我只是說,小嬰這樣沒心沒肺,已經很好了。”

他認真:“師兄,你不要傷害小嬰。如果你讓她受傷,即使你是無意的,我也不饒你。”

江雪禾靜半晌。

他壓下心頭的不悅,淡聲:“我是你們師兄。”

——我豈會傷害你們?

--

緹嬰實在修煉不好,神識又因用得過度而疼起來。

她焦灼之後,趴在床褥間,又開始壓著火氣,憋得自己內傷。

一道氣息進入屋中。

緹嬰內心狂怒狂罵時,聽到一低啞的聲音:“你二師兄說你有道劍訣練不好,我來看看你。”

緹嬰不可置信地回頭。

床帳已在她抱著褥子打滾時,被她放了下來。

床帳內的榻間堆滿了雜物,她像個小野貓,在自己的地盤打滾,弄得這裏一團亂。她隔著昏昏帳子和靈火燭,看到了江雪禾。

隔著帳子、面容模糊、身姿卻清逸秀挺的江雪禾。

沒有戴著風帽的江雪禾。

緹嬰目光虛虛一瞥。

她看到軟枕靠著墻的地方,師兄白日扣在她頭上的風帽,被她揉成一團,和自己的小衣綢褲扔在一起。

輕白與軟紅相融。

緹嬰抱著褥子,遲鈍的羞恥不經意地到來,她像被燙一下,臉頰迅速燒了起來。

帳外的江雪禾,知道她沒睡。

但是小姑娘一聲不吭。

他疑心他白日的行為,哪裏惹了她。

江雪禾向床的方向走兩步。

緹嬰叫起來:“不許過來!”

聲音軟乎,語氣卻很兇很慌。

江雪禾停下腳步。

江雪禾看她又不吭氣了,也不拉開帳子,不和自己多說話,他只好道:“我是來看看你的修行進度。師父閉關前,要我照顧你的。”

緹嬰:“你又沒照顧。”

她忍著一腔憤怒:“你根本不理我。”

她說:“你把我扔給沈長老,就不管我了。”

江雪禾解釋:“你那日和我說的事,過於重要。我需要查一查,還想看看把書故意送給你的人,會不會有後續動作。這些我不好說出來,但是我有和你寫信,讓你聽話一些。”

緹嬰怔住。

她茫然:“我沒收到信啊。”

江雪禾淡聲:“大概被你二師兄扣了吧。”

緹嬰奇怪:“二師兄為什麽要扣?”

江雪禾慢悠悠:“我怎麽知道?”

他說著不知道,但是緹嬰覺得他一定知道。他只是不告訴她罷了。

緹嬰道:“我回頭就和他吵架去。”

江雪禾:“其實我在信中沒說什麽重要的事,你二師兄大約是覺得無妨,才沒告訴你。”

緹嬰眨眨眼。

緹嬰不悅:“那也不能不給我信件!那是我的東西!”

--

緹嬰因為江雪禾的解釋,對他的怨氣小了一些。

但她仍是不快的,便不肯和他說自己的修行進度,不肯向他請教。

她冷冷道:“我能學會的。”

江雪禾溫柔:“你自然可以學會。”

緹嬰的臉色緩和了些。

她有了笑容:師兄相信她。

江雪禾想一想:“我對劍訣有些自己的見解心得,修行一路,我又比你先行,或許我有些經驗,你可以借鑒。你願意聽一聽嗎?”

江雪禾等半晌,見帳內沒有聲音。

他疑心:她已經任性到這個地步了嗎?

他正琢磨著如何勸,聽帳內小姑娘聲音弱弱的:“那,桌子上有紙有筆,你去寫啊,我又沒攔著你。”

江雪禾盯著帳子。

他道:“你不想見我?”

緹嬰看一看自己亂七八糟的堆滿女兒雜物的床榻:“哼。”

江雪禾不懂她的“哼”是什麽意思,但他深暗哄她之道,絕不逆著她的性子故意激她。

江雪禾便撩袍坐於桌邊,提筆寫字。

江雪禾一邊寫,一邊道:“你神魂上的傷沒有好全,與人拚力只會自損。修行是很長久的路,不能只見眼下。

“我在想法子幫你療傷,在我幫你療好傷前,你乖一些,不要讓自己受傷,好麽?”

少女聲音軟又甜,細細弱弱的,像那種刻意裝乖的聲音:“好的。”

江雪禾腕骨頓了頓,才繼續寫字。

一會兒,他感覺到床帳邊聲音窸窸窣窣,有一個人,偷偷摸摸地掀帳子……

江雪禾目中浮了笑。

他咳嗽一聲。

帳子裏的少女立刻受了驚,躲回帳中,不再掀簾子偷看他了。

江雪禾便又有些後悔。

--

白鹿野不得不承認,大師兄性情溫和,也許真的能治住緹嬰。

至少,江雪禾來看過緹嬰後,緹嬰不再偷偷熬夜修煉了。

她的一腔浮躁,好像都被撫慰了下去。白日時見到白鹿野,緹嬰重新有了笑臉,還會關心師兄。

白鹿野反省自己:同樣是哥哥,我哪裏做的不如師兄好?

難道我脾氣很差?

也沒有吧……

緹嬰便發現,二師兄今日對自己千好萬好,十分看自己臉色。

她沒有當回事。

她管二師兄要大師兄的信時,想到大師兄的勸告,她都沒有和白鹿野吵。不過拿回信件看了一會兒,緹嬰就把信丟開,沒了興趣。

她本就不愛讀字。

而且信裏都是些很尋常的話。

千篇一律,無趣至極。

緹嬰心中琢磨的,另有其事。

她拿著江雪禾寫給她的心得,照著師兄的心得琢磨了一陣子,覺得確實有效,自己一直卡著的問題,有點迎刃而解了。

緹嬰本想一鼓作氣,但是神識倏而一疼,她想起來師兄勸她的話,便想一想,停了修煉,休息休息。

休息時,緹嬰躺在床上,抱著軟枕,腦中轉著一個念頭。

她已經不太生江雪禾的氣了。

師兄優秀,被人追捧,她可以忍受;那又不怪師兄,師兄依然是疼她的。

前些日子,她因為生氣,而故意遺忘江雪禾;昨日,她在煙雨山間見到江雪禾後,便有些魂不守舍,很想再次見到他。

哎,她還以為她忘了師兄。

原來沒有忘。

非但沒忘,看到了還心癢。

緹嬰咬著唇,想到輕風細雨中,江雪禾低垂的眉眼……連他眼尾若有若無的傷痕,她此時回想,都帶了一些心驚肉跳般的觸動。

她不斷地想著昨日雨中的少年師兄。

想也想不清楚,緹嬰卻在轉眼看到扔在榻上的少年風帽時,心中一動:要不,我把風帽給他送回去吧?

那樣……好像就能見到他了。

--

江雪禾做了弟子首席後,不再與陳子春共住一屋。

他搬了新院子,有了獨立的屋子。

緹嬰昔日出於嫉妒和怨憤,從來沒去問過師兄住哪裏。她此時從自己的地盤摸出來,抱著風帽,偷偷摸摸問江雪禾的住處時,頗有一種詭異的興奮感。

緹嬰見到有很多人守在江雪禾的院子外,想見江雪禾。

那院門口的弟子說江雪禾不在,去和長老商議什麽事務了,大家可以明日再來。

弟子們不肯走,仍在院門前徘徊。

緹嬰見江雪禾這麽難見,她自然不肯上前去丟臉,她悄悄要走,沒想到陳子春看到了她,叫一聲:“小嬰,你來找師兄?”

緹嬰抖一下,瞪他。

陳子春笑起來,跑過來和她解釋:“我是外門弟子啦,有時候接一些門內任務,掙些功德。我今天就是來幫師兄這裏守住門,把來找他的人都勸回去的。”

緹嬰一本正經: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”

她莫名地覺得自己來找江雪禾,很羞恥掉價,好像自己做賊心虛,輸了什麽一樣。她根本不想讓熟人發現,扭頭就想跑。

誰知道陳子春揪住她,笑瞇瞇:“不過你不是外人。你可以進去等師兄,我想等師兄回來,他不會生氣的。”

陳子春心裏補充:也許非但不會生氣,還會開心小嬰的主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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緹嬰算是被陳子春半推半拉,拽進去的。

她有點不想和陳子春說話,她找借口要跑,還欲蓋彌彰地要把風帽遞出去:“我只是來還東西的,我根本沒有重要事情……”

陳子春幹脆利索:“風帽是很重要的,你稍微等一等吧。”

他知道小嬰是別扭鬼,旁人越盯著她,她越別扭。所以話說完,陳子春就趕緊跑,把緹嬰丟在了院中。

緹嬰抱著風帽,看看院中景致:“……”

緹嬰沈下臉:什麽呀。

難道要我在寒風刺骨中等人啊?

事已至此,從不委屈自己的緹嬰轉身,解開江雪禾屋門的禁制,進他屋子裏去等人。

她理直氣壯:師兄的所有都是我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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緹嬰等一會兒,便有些困了。

怪她最近修煉過於勤奮,睡眠不足,以至於今日閑閑地等人,竟有些熬不住。

緹嬰打著哈欠,鉆上床,抱著褥子便要睡。

鼻尖蹭到軟枕時,她忽然聞到清冽的雪一樣的氣息。那氣息涼涼的,讓她一瞬間清醒,以為是江雪禾回來了。

床帳內只有她一人。

緹嬰呆坐片刻,有些悵然若失地抱住枕頭,嘆了口氣。

而她抱起枕頭時,她眼尖地看到枕下有一樣很眼熟的顏色。

有些寬而長的粉藍色長帶,疊得整齊,壓在枕下。若非緹嬰抱起枕頭,她根本發現不了。

緹嬰盯著那熟悉的顏色,辨認半天,有些慌地認出來:這是她的發帶。

是以前在五毒林時,師兄為了遮掩氣息,從她發間順走的那根發帶。

師兄事後要還她,緹嬰卻嫌棄發帶上沾了酸與的血和五毒林的塵土,無論江雪禾怎麽問,她也不要了。

沒想到……

師兄沒有丟掉發帶,而是把發帶留在這裏。

為什麽呢?

臟了的東西,幹什麽留著呢?

--

屋中沒有人,緹嬰卻屏著呼吸,趴下了,湊近那發帶端詳。

她瞪大眼睛,終於從一團粉藍中,看到了顏色已經很淡的血腥紅色。

嗯,這確實是她的。

緹嬰紅著臉,一目不錯地盯著發帶——像盯著一個在林中蟄伏沈睡的巨獸。

她怕驚醒巨獸,她又偷看巨獸。

她糊塗迷茫,還有些抓包後的得意與竊喜。

年少稚嫩的她不理解這種感情,但是她把枕頭放下來,躺下來睡在師兄的榻上,想到枕下壓著她的發帶,那種感覺……

很微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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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喜歡微妙。

可此時此刻,睡在少年床榻間的少女閉上眼,掩飾了自己的情緒,決定不告訴江雪禾自己發現的秘密。

日後弄懂了再說吧。

而且她覺得……枕下的發帶,起碼不是討厭她的意思。

起碼是在乎的意思。

是比在乎更多一些的意思。

她喜歡微妙。

--

緹嬰渾渾噩噩,在江雪禾的房內,帶著微妙的情緒,竟真的睡著了。

她睡了一下午。

大約過了很久很久,她被“吱呀”的開門聲吵醒。

緹嬰從床上爬起,揉著眼睛,第一時間,並沒有弄明白今夕何夕,自己又在哪裏。

她稀裏糊塗地睜開眼,正想抱怨那吵醒自己睡覺的人,她目光穿過帳子朝外面看。

少年身影修長。

他運法架起屏風,木桶中熱起清水,少年背對著床,身形映在屏風上,修長秀頎。

他緩緩摘衣帶,褪衣。

--

緹嬰一個激靈,徹底清醒。

她額上滲汗,口幹舌燥,目光卻好奇地盯著帳外——屏風有些多餘。

--

江雪禾褪衣沐浴。

他心事重重,想著自己今日打聽到的一些事。

玉京門留下來的書籍,未必可信。書籍會美化舊人形象,會給青木君渡上一層神性,讓青木君更加像一個仙人。

而此時,江雪禾開始懷疑:青木君是不是真的從未成仙。

那麽修真界流傳的仙人說法,指的到底是誰?

是他嗎?

師妹說夢到一魔一仙……是否師妹的大夢術,本就傳遞著一個故事。是否那故事誕生於千年前,代表著一些什麽……

外袍落地。

接著是雪白的中衣衫子。

中衣褪到一半,他肩頸上的傷痕,如枯敗的枝蔓般,鋪陳布滿他的半個肩頭……

若不細看,很有些詭異的零落美感。

江雪禾捏著中衣帶子的手,倏而一頓。

他聽到了屋中多餘的一個氣息淩亂的呼吸。

江雪禾目中平靜,一點情緒也沒有,但他倏地出手,向身後的屏風打去。

--

他的打鬥從來都很淩厲,不顧人死活。

平時會掩飾,但是出現他室內窺探的人,自是敵人。江雪禾從不對敵人手軟。

所以,當屏風轟然到底,趔趔趄趄的女孩運著她才學了沒多久的劍招來應對他的攻殺時,江雪禾吃了一驚。

江雪禾驚怒:“小嬰!”

他的殺招不留情面,藤蔓刺入少女肌膚時,緹嬰笨拙躲開,撞上旁邊的架子。他倉促收手,看她不太靈敏地躲,他禁不住上前。

緹嬰卻被他方才的不留情面嚇到。

他的靠近,換來她的攻擊。

就是這般一個錯身,緹嬰磕到了木桶邊,撞得腰痛,哎了一聲。

緹嬰惡人先告狀:“你弄疼我了。”

江雪禾停住步子,困惑不解。

而正在這時,陳子春敲門。

門中江雪禾與緹嬰四目相對,因震驚而無言以對時,陳子春怕屋中出事,倏地撞開門。

江雪禾瞬間動起。

緹嬰糊裏糊塗時,江雪禾忽然靠近她,捏住她肩膀。

緹嬰沒有提防他,誰知他這麽心狠,一下子就把她推入木桶中,將她頭顱按了下去。

緹嬰:“……!”

她被壓入水中,被灌了一大口水,師兄的手迅速離開。

陳子春進屋,看到江雪禾衣衫半解,站在木桶前,如雪如玉,正要洗浴。

陳子春倉促在屋中掃一眼。

江雪禾不動聲色:“你找什麽?”

陳子春趕緊收回目光,松口氣,向師兄解釋:“我下午時放小嬰進來等師兄,後來我見師兄遲遲不回來,便與其他師兄輪了值,說先去吃飯,回來再告訴師兄……

“師兄沒看到小嬰嗎?”

--

小嬰正在木桶中被淹沒,狂怒跳腳。

江雪禾溫溫和和地回答陳子春:“原來如此,我知道了。

“她也許等累了,先走了。”

陳子春困惑:“可我沒見到……”

江雪禾微笑:“陳子春,我要洗浴了。”

少年“啊”一聲,見師兄攏著衣側身而立,分明一副回避冷淡的模樣。他意識到自己擾了師兄,連忙道歉,帶著不解離開。

陳子春一走,江雪禾便俯身:“小嬰?”

木桶水霧蒸騰,煙霧繚繞,他偶爾看到汩汩的水泡,看不到緹嬰。

他不禁擔心:“小嬰?”

他俯得更低,上半身幾乎貼上水面,衣帶松松地敞開,肌膚瑩瑩。

他等不來少女的回應,便心亂生錯,以為她出事。

他向下探出手,瘦長指骨入水。

探水的骨節伶仃潔白,少年烏黑發絲浮在水面上,隔著一層水波,他面清眸潤,像一團霧,十分的縹緲艷麗。

屏著呼吸泡在水中的緹嬰朝上仰著臉,等的便是這一幕。

她伸出手,拽住他修長手指,狠下力,將他扯進木桶——

欺負她的人,她要欺負回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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